鹿吱吱

惟愿无事常相见

【阴阳师手游/晴博】我的一个阴阳师朋友

短篇完结,有一点点酒茨。

 

听说产粮有助于走出非洲,还有这种操作,一个非洲酋长顿时眼前一亮。

 

**

 

我有一个阴阳师朋友,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百鬼朝圣的平安京,夜色里飘动着他白色的衣袂。

 

我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所以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算怎么好。在那时的我看来,他是个挺矛盾的人:待人不冷不热,却热爱多管闲事;对自己的前尘往事一无所知,却对牛鬼蛇神无所不知;仿佛无人入他法眼,又善待各路人鬼生灵。他总是似笑非笑的,眼角眉梢绕着绯红,身边跟着我失忆的妹妹,如我记忆中那般喜爱樱花红。我替她买了几柄新伞,以东铺的桃花油纸封为伞面,用最好的二十四骨伞骨撑起,也不知道能不能为她挡住这京都永无停歇的绵绵细雨。

 

神乐只愿意呆在他身边,这无形中也拴住了我。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庭院中,只在黄昏时刻去町中走走;这实在不同于我的作风,我追求强大与勇者,而不是整天在樱花树下和一只白色小狗赏花作乐。但不知何故,和他在一起就能与许多强者过招,夜色中的刀光剑影跟庭院中飘落的樱吹雪格格不入却又时时共生,于是我也不情不愿地留了下来。

 

庭院总是很多来客。

 

最常来的是对鬼兄弟,举着巨大的镰刀。他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造访,最开始是让我的阴阳师朋友帮着办案,熟络了之后也开始有了些私人事由。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们四个会围坐阳台,鬼兄弟拿来杜康酒,我拎着几尾鲜鱼,我的朋友低声吟唱咒文,生起冬日暖火。

 

对于咒这件事,我一直是有所忌惮的。我是个武士,相信力量和速度,对法术总是不以为然。而我的朋友却能用轻声细语调令群妖,魔挡杀魔,不得不令我啧啧称奇。对于我的反应,我的朋友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并十分有耐心地手把手为我演示了存放在町中秘卷里的各种离奇咒语。

 

托他的福,我得以偶得一窥这个存在于阴阳两界间隙的世界。我知道了咒语分许多种,有些稀疏平常,只要轻声念出便可,作用不过就是感应亲人所在,或是能听到爱人心声;有些却十分艰深,一定要用特定的符纸写就,效果也不一而同,像是有些可以让人一忘皆空,有些可以送人超度,有些却可以以命换命,让心上人魂兮归来。

 

作为平安京最好的阴阳师,我的朋友理所当然地同时保存了这些不同的符纸。作为我的朋友中最善解人意的一位,他还主动提出要教我一些御魂之术。我赶紧婉言谢绝了,倒不是说我厌恶他的式神,纯粹是因为我不喜欢驱使他人为我而战,因我涉险。我相信自己的弓箭足以自保,却不相信自己能保护他人,毕竟,我最心爱的妹妹都因为我的无能而迷失在浓雾中,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陪着她留在她唯一信任的人身边。

 

但我知道,我的朋友不一样。他的式神都是心甘情愿地守候着他,在他的吟唱中挺身站在他的面前。而我的朋友亦从未畏险,乱阵之中,他的白色衣袍随着施咒的手臂摆动,这幅模样在之后的某个落雨的夜晚惊入我梦。

 

三月的某个下午,一对很可爱的小妖怪前来拜访,带来了金桔和和服娃娃。八百比丘尼小姐帮着开心到团团转的姑苏鸟准备菱饼、雏霰和白酒,神乐一手牵着一只小妖怪把人形娃娃一一摆上架子。我的朋友素来喜静,但看到打扮成布偶模样的童男童女,也是喜不自胜,不时从嘴角露出宠爱的笑容。我靠在一旁的樱花树上,望着他的侧脸,忽然间就风吹樱落,花瓣贴上他银色的发梢。我挪揄他:“小孩子不错吧?是不是也想自己要一个?”

 

我的朋友慢慢收起笑容,转过身来正色看着我。他说:“怕是无法做到了,我已有了心上人。”他说话的样子极是一本正经,与他素来随遇而安的表情实为不衬。我被这真心话震得一惊,口齿也不利落了起来:“有,有心上人……也是可以要小孩子的嘛。莫非是姑娘家从心所欲,只愿为己而活?”

 

他又忽然笑了起来。“博雅猜的一点不错。我所心悦之人,率性所致,为己而活,却又愿为挚友肝胆相照,为亲人两肋插刀。这正是我最喜爱的一点,如山间疾火,恣意焚烧,却又温暖百兽。”

 

他提起心上人的时候,笑意止不住地从眼角的绯红中氲出来,三月三的午后,我看得有些呆。

 

**

我没法阻止自己去猜谁是那位心上人。

 

我的朋友成日呆在庭院里,只有在收到委托的时候才会携三五式神出门。我不禁浮想,莫非是哪位来求助的深院闺秀,与我的朋友一拍即合,之后却再难见面,只能笔间飞鸿?这倒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毕竟他经常派来一二小纸人,围着我的院子喜悦舞动,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口吐人言:博雅,来赏月吧,今日已是十五——

 

我忘了,庭院总是妖来鬼往,却从未有过人类来访。我是唯一的人间客。

 

后来,我的思绪越来越大胆放肆,竟觉得我的朋友怕不是爱上了一位他的式神。这假设也合情合理,毕竟我差不多算得上是他唯一的人类好友。和同类比起来,我的朋友似乎对神鬼投入了更多的感情。他将大把时间花费在引导迷途的孤魂归乡,悉心安抚受伤的怨灵。偶尔听闻他的身世闲言,也大概理解了他为何与妖灵也甚为亲近,但朝中四起的风言风语对我来说实在无甚兴趣,他仍是他。

 

又是一轮满月,我借着酒意,把这妄测透露与我的朋友。他又露出莫测的笑颜,转而问我:“那博雅认为,我是爱上了哪位妖族小姐呢?”

 

我眉头紧皱,开始胡乱猜测:“大概是青灯行?晴明你中意赏月,而她坐在月上的身姿极为柔美……如果是温婉型的,或许是樱小姐?不不,她已经心有所属……或许你喜欢英姿飒爽的另一半?比如白狼?啊……晴明,给点提示吧!”

 

我的朋友为我续了一杯清酒,挑眉笑着看我纠结地抱着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皎皎明月洒下的银色光辉将我们笼罩着,夜色漫长,炉上温着下酒小菜,烤鱼在一旁噼啪作响,我犯着傻想着,这对坐饮酒的好时光可否永远驻留?

 

在这般胡想之时,我的朋友抖了抖衣袖,温和地对我说:“那便给博雅一个提示吧。海底月是天上月。”

 

**

 

每次来庭院喝酒,我的朋友都会为我留一间客房,这次醒来时,我却和他同枕。惊惧之余,他幽幽转醒,向我解释:“博雅昨天喝多了,拽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没办法,只得留下来同住一宿。现在是否依然头痛?”

 

我向他道了一百二十次歉,仍觉得无颜面对我的朋友。他见我心神不定,便提出去森林散散心。我哪敢说好,只同意自己一人去森林走走。他于是拜托一名大妖怪跟着我,还说我们性格相合,或许可以排解苦闷。我推脱了几下,最后还是拉着不情不愿的茨木童子进了森林。

 

我和茨木童子打交道不算多,他常年在外放风,我的朋友也不怎么管他。我猜他多半是管也管不住。茨木童子和我目标相仿,都是一生追寻强者。与我更为类似的是,他也早已认定了自己的强者:散发着酒气的鬼王,举手投足间皆为强大的灵压,茨木奉那鬼为挚友与马首,言语三两句总绕不开他。

 

我们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茨木坐在枝桠上,不屑地望着我:“晴明做了什么导致你落荒而逃?”

 

“我才没有!”我忍不住反驳。“晴明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对不起他。”

 

茨木歪起完好的那只角。“无趣。“晴明什么都没做错”?你知道你现在说话有点像他身边那只小白狗了么?”

 

我又想回驳他,却惊觉他说的没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我的朋友不再你来我往,凶神恶煞,却开始留意起他的一言一行,打心眼里认同他的为人处世?那一抹绯红,从何时开始缠绕住我,如藤缠树,伴我同床,入我清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仅仅当他是朋友?

 

我张嘴欲言,又吞咽了下去。几番折腾,茨木看着好笑,翻身下树:“有趣,有趣。你可是动了心?”

 

我无言以对,烦躁地挥了挥手。林间燥热,是时候启程回庭院了。


茨木却不放过我。他绕到我面前,高兴地梆梆拍了拍我的肩:“没什么大不了!你和那阴阳师正相衬。赶紧回去快快告诉他,吾也算是成就一段美姻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沉静下来:“别学吾,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已赋爱他人。”

 

我望向他,赤色双目里波光流转,满眼写着一位故人。

 

**

回程的路上,茨木童子一路喋喋不休。

 

“吾早看出来他对你非比寻常。吾成为他的式神以来,从来没见过除你以外的第二个人类出现。你也是开窍开的晚,若是早发现了他也不必总是劳烦我去打什么劳什子的八岐大蛇,每天和你赏月听笛吾也算是得闲……”

 

“少说两句吧你。”我觉得双颊发烫,突然灵光一现:“不对,他说他是有心上人的。我不能就这样贸然表白。”

 

“心上人?”茨木有些疑惑地停住了脚步。“从没听他说过。你可知道是谁?”

 

我费力地回忆着前晚的谈话。“他没说。倒是念了句诗,什么海底月是天上月……”

茨木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几许怜爱,几许悲戚的表情看着我。

 

“你这呆子。”他说。“这诗的下一句是——”

 

**

我们回到庭院的时候,院子里很是冷清。妹妹告诉我,我的朋友带着几个式神去了御魂塔。

 

“说是要打些御魂留给以后的孩子们用。”妹妹复述着他的话,“最近鬼气兴盛,来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了。咦,哥哥怎么脸这么红?”

 

我不敢多说,只匆匆交代了几句,把茨木留下来照顾神乐,就跑去了御魂塔。

 

海底月是天上月。晴明啊,你为何就是不能有话直说?

 

那就换我来。我一向为人耿直,这种话,你不愿开口,那就由我来代劳吧。

 

我站在御魂塔前,急躁地围着塔转来转去。神乐没说他来了多久,但他次次入塔时间都不长。最近平安京鬼气兴盛,八岐大蛇也愈发难缠。我只来过一次,就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做阴阳师的天赋。等了又等,终于,一席白衣出现在塔的门口。

 

我开心地上前去迎接,却发现我的朋友面色不对。白衣上沾了点点绛红,是血。

 

我惊得无法言语,急急从怀里掏出伤药胡乱抹在他身上。这些药都是他平时塞给我的,说是我以身犯险的次数太多,仅凭几个式神怕是无法护我周全。我很少使用,但因为是他给的东西便随身带着,没想到竟在此派上了用场。

 

他似乎真的是累了,也不拦我,半靠在我身上任由我帮他涂药。他身边一个式神也没有,也许是都已经先行回庭院休养生息。我的朋友冲我笑了笑,他总说我莽撞,为了平安京的未来,为了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事,以命相搏。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开口想责怪他几句,又想立刻告诉他我想对他说的话,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一向龟居在塔的八岐大蛇竟冲出塔身,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个摆尾。

 

事发突然,我定无时间拉弓射箭。我的朋友也听到了巨响,他扶住我想站起来,然而蛇尾已经近在眼前——

 

我用尽全身之力,把我的朋友推了出去。

 

 

**

眼前是一片赤红。

 

我听到我的朋友的声音,他念了几句咒文,大蛇一声悲鸣,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我的朋友跪在我的身边,握紧我的手,大声喊着什么,我听不见,他的白衣渐红,我慢慢意识到,那是我的血。

 

我还有话要告诉他。

 

我张开嘴,一遍一遍地说着,希望他能听得见:“海底月……是……天上月,海底月……天上月……晴明,我也是,我也是……”

 

我希望他能听得见。

 

事到如今,我终于能保护他人了,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

 

我从庭院中醒来。

 

神乐哭得很凶,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我看向周围,庭院杂草深深,樱花树花已尽,枝杈却抽了新芽。

 

神乐说我昏迷了很久,期间无数达官贵人前来探望,却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于是被她赶了回去。不愧是我的妹妹,刚正不阿。

 

是了,我有许多的朋友。源氏之子一向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朋友。那日如此凶险,他是否得以成功脱身?


奇怪,庭院里怎么这般冷清,那些式神呢?

 

我问神乐,我的妹妹歪头想了想,说:“谁是晴明?”

 

**

好像没人记得我的朋友了。

 

平安京的阴阳寮里,无人听过安倍晴明的名字。庭院中,再也不见任何式神的身影。由于八岐大蛇被彻底消灭,平安京终于是当得起“平安”二字了。我去了水塘,我去了森林,我去了山中,我去了海边。哪里都没有我的朋友,也遍寻不见曾经的那些妖怪。我后悔没有和他学习御魂之术,这样起码在这种时候,我不必荒唐地认为,他是我幻想出来的人。

 

后来,我倒是见了一次茨木童子。他是和酒吞童子一起出现的,难得一见地,他们既没有打架,也没有争吵。神乐有些害怕;她也不记得他们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大妖怪,她一个劲儿往我身后缩;于是他们站在庭院外没有进来,只是丢进来一把扇子。那是我的朋友的扇子:他用它来呼风唤雨,也偶尔在庭院里轻轻扇动,为叫热的小白狗带来丝缕凉风。

 

我捡起扇子,问他们知不知道晴明去了哪里。两个妖怪谁也没有回答,只是手牵手地如一阵风离开。我只能对着茨木大喊一声“现在也来得及!”,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我仍记得茨木在林中怅然若失的表情,阳光顺着树荫斑驳打在他的脸上,一向凶如恶鬼的鬼子显得无比温情。不知他们缘何能又走在一起,或许是看惯了人世间的求不得,恍然大悟要珍惜眼前人?

 

扇子没什么特别的。上面画了个阵法,我试了试,也用不了。我把它放在床边,接着去给神乐讲故事。

 

拿到扇子的第七个夜晚,我梦到了我的朋友。他坐在桌前,像是在写着些什么。我以为又是些诗句,但他的神情却有些惘然又有几分解脱。如同我们初识,我当他是个捉摸不透的阴阳师,却没想过我们会成为朋友,成为挚友,彼此相恋却不自知,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赏月饮酒,一起度过一段又一段精彩纷呈的旅程。

 

我又看了一会儿,认出了他写字的那张纸,分明是当初在秘境见过的以命换命的符纸。他提起毛笔又放下,望了一眼神乐房间的方向,又想了想,终于一笔一划细心地写下了些什么。

 

凑近了看,是个“博”字。


【End】


“海底月是天上月”的下一句是“眼前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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