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吱吱

惟愿无事常相见

【宽辛24h】鹤顶红

宽辛24h迟到选手,感谢出题人@陆尘和愿意把作业分享给我一起写的@星河清梦。

作业题目:麦浚龙-《鹤顶红》

 

三月

元仲辛说人最深重的罪恶是自我欺骗,这结论倒是有些新鲜,毕竟他惯常满嘴谎言。我想问他是否只是为了迎合我这从不说谎的性格才又编了这假话,他只是抿出一个歪嘴笑,并不答话。

我通常不太认同他的歪理邪说,这次也是如此,人最深的罪恶是孤独。不过恰逢春回大地,外面莺飞草长,窗边隐隐透出不远处太学学子的笑闹和鸟儿的欢叫,万物复苏的日子里,我无意同他继续说这么煞风景的话题。

他见我不答话,得意洋洋地凑过来,单方面宣布了自己的胜利。他的嘴角还留着上午偷吃浆果留下的红渍,我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抹了下去。

 

四月

开封进入了雨季,淅沥沥下个不停。小景撑着油纸伞上午来探我,伞面溅起清脆的雨声。她带了两盒当季的青团,手艺是愈发好了,外皮绵粘,内里清甜,想来是元仲辛爱吃的口味。我吃了三个,小景很是高兴,却又在我把剩下的一盒也拆开后皱起眉头来。

“包起来放在伙房阴凉处比较好,”她这样和我建议着,“这样打开很容易坏的。”

我谢过她的好意。“无妨,元仲辛一阵睡醒下来就会吃了。这几日雨多,他有些贪睡。”

小景顿了一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便很快道别了。这段时间,来明月相照的朋友们总是这般模样,满腹心事的来,又行色匆匆的离开,仿佛试探着踏入一方回忆,唯恐扰了什么人的清梦。

我望向外面,已是日上三竿,觉得再睡下去不合礼法,便进了内屋拍门:“元仲辛,该起了。”

拍了几声无人应我,推门进去,他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我突然起了一阵冲动,想上去摸摸他的鸡窝头,身子刚刚向前倾了一半,他又把头扭过来,做了个没睡醒的笑着的鬼脸。

我最近越来越喜欢看他笑。和太学,和七斋,和过往都不一样,他的笑容里不再泛着苦。

 

五月

初夏来得很早,我回来的第一晚已经听到蝉鸣。

元仲辛乐呵呵地迎接了我。他这次身体不适不能和我们一起出任务,我本身略有些担心,结果现在看他一脸精神地研究我带回来的台州特产,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又一次装病。

其实这怀疑又有几分多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混日子的他,每次有任务的时候比谁都冲得靠前,我甚至有几回都想伸手拉住他。只是最近几次,临到了需要重新投身于大宋的呼吸命运之时,他却总是莫名遁身,我只得等到尘埃落定再回到明月相照寻回他。

我并无怨言,他留在这里亦能为我提供不少帮助,往往思考一端案子到了死结,见到他多聊几句便能柳暗花明。我看他吃着我带回来的点心,一边和他提起这次的贪官是如何狡诈阴险,多亏薛映一直埋伏在暗处掌握了决定性证据,才能在最险恶的关头将他们一网打尽。

和他在一起久了,我也变了多话了起来。他忙着把桃酥咽下去,一时腾不出嘴来回应。晚风习习,我坐在桌前,他半个身子趴在身子上,懒散如无骨,只是偶尔用眼角笑着扫过我。

蝉鸣不绝于耳。这样也很好。

 

六月

赵简建议将下一次的相聚放在明月相照,日子就定在十五的晚上,备上十二坛女儿红。月光皎洁,元仲辛站在假山上昂颈望天,却不肯下来加入我们。小景薛映不胜酒力,很快就倒下了,衙内肩上一个,怀里一个,兢兢业业地把俩人往屋子里运。

“你该醒了。”赵简也喝了不少,她势大力沉地拍上我的肩,把我拍得一个趔趄,我用余光看到元仲辛正在假山上笑我。

“你该醒了。”她又说了一遍,像是说给我,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我被她毫无威胁地挟持在胳膊肘里,像亲密的友人,也像绝望的爱人。

我微笑着看着她,直到她不甘心地收回不合礼数的手。我看向元仲辛,他在假山上冲我又拌了个鬼脸;赵简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拎起自己那坛酒,站起来晃悠了几下,狠狠地扔向了假山。

元仲辛已经从那个危险的地方爬了下来;他站在我们几米开外的地方,似乎想要上来劝架,又好像没有。最后,他只是看着我把失去力气的赵简扶稳,再缓缓地放倒在桌子上。

竹林风声起,窸窸窣窣。

 

七月

吕丞相病逝,七斋一行前去悼念。同去的还有我许久未见的父亲,我怕他刁难小景,一路将她护在身后。元仲辛不知道为什么也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躲躲闪闪,不愿走在我们的队伍里。

好在我的父亲并未说什么。我们平安顺利地同丞相告别,直至离开大殿,我的父亲也没有与我说一句话。我目送着他走向王府的马车,素来笔挺的他竟有些微微佝偻,一身黑衣衬得愈发苍老了。元仲辛站在我身后,手臂不停地在我背上摩挲,像是想让我放下心来。

当夜是七月半,衙内和赵简都要寻个地方为母亲烧纸,薛映和小景分头陪着。我成了唯一的闲人,在街上逛着,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元大哥的家门口。

门口已有一位故人。梁竹蹲在门口,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纸钱。见是我,眼皮都懒得抬,只是胡乱挥了挥手。

他也醉了。我这几个月见多了醉人,已经知道如何从容应对,不慌不忙地在他身旁坐定。

“你来看他?”梁教头分了两把纸钱给我,剩下的一把丢进面前的火堆里。我回头望着元仲辛,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低着头不肯看我,也不肯过来,夜黑月高,我竟看不清他的脸。

“我来看看元大哥。”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小心不让雪白的下摆沾到灰。梁竹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元大哥?元仲辛,你叫你哥干嘛叫得这么生分?”

 

火堆因为刚刚丢下去的纸钱陡然窜得很高。火光摇曳中,我看不到远处站着的元仲辛,却看到光里映出的穿着王宽的衣服,梳着王宽发髻,佩戴着王宽玉佩的,我的脸。

 

*

郎中说,这可能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友人的辞世,更不能接受有人为自己而死,于是只能幻想自己和友人都没有离开。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等他自己缓过来。

小景说,元大哥,你吃点东西吧……吃一点也好啊,王大哥一定不希望你这样的。

赵简说,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他不能接受他为你挡了一刀,我们都被压垮了。但是你该醒了,元仲辛。他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王宽说,王宽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在临走前把玉佩解下来交给我,玉佩被溅上了血,我擦了很久也擦不干净。那血迹带走了我的挚友和知己,带走了我的心上人,而他带走了我。

 

我去看了他的墓,干净的石碑,前面总有花。我在那里坐了很久,总觉得那下面埋得应该是我。这世间不该只留王宽一人,元仲辛会永远陪伴他。真真假假,骗人骗己,于我来说,不值一提。

夕阳已经落下,我拍拍屁股从墓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发髻,将神色收敛,朝明月相照走去。在那里,我仍然是王宽,而我的元仲辛正在等着我回来。血色斑驳,染红我身侧的白衫,如同一抹鹤顶红。


人最深的罪恶是孤独。

【END】


 梗来自于福华著名漫画《The Very Worst Human Sin Is Lonel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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